觀鳥看人生

由

2015-12-27

難得一個人，可以在聖誕佳節裡偷得浮生半日閒，來到久違了的南生圍，做我很想做的事⋯⋯觀鳥，希望沒有來得太晚。

觀鳥是我多年前的嗜好，每逢出外旅遊，總往郊外地點，頸項掛上望遠鏡、手中拿著相機、衣袋帶備觀鳥書，就去看過夠本。可惜這項興趣並沒有把持下來，掉低差不多廿個寒暑，如今成為大叔一名，終於鼓起勇氣，重拾架生，由零開始學習雀鳥的生存藝術。

以前種種重型架生都留在家中，現在就只攜帶基本裝備雙筒望遠鏡和觀鳥書，實行輕鬆上陣、樂在其中。但當然世界上仍然存在一班忠實攝影發燒友，等候美妙一刻的來臨；就在我站穩馬步，觀賞我鏡內第一隻水鳥的時候，一隻斑魚狗已經不經意地閃進我的眼簾；與此同時，旁邊傳來達、達、達、達、達……的連環快拍聲，原來有一名龍友正利用他的「八皮嘢架生」，將雀鳥「打個痛快」。可笑的是我不能從他臉上找出絲毫喜悅欣慰的表情，因為他雖然捕捉了鳥類的動態，但似乎並没有細心體會雀鳥的個性。

如果我們過著鳥類的生活，是不是就一世無憂呢？其實又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所有生物包括鳥類都是跟隨著牠們的生理時鐘來生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要成為early bird，起碼你願意早睡早起；懂得尋找食物就是皇道，所以牠們要把握機會，盡情覓食。反嘴鷸、黑翅長腳鷸和池鷺都在淺水濕泥中辛勤工作，相信自己的努力，必定會有回報；短小的小白鷺亦在小水漥旁靜候時機，希望一擊即中，但可惡的是當牠口中取得鮮魚的時候，身邊幾隻巨大的蒼鷺竟然一湧而上、企圖劫走牠的獵物，可幸小白鷺的堅持並沒有讓蒼鷺群得逞，原來人類以大欺小的行為在動物界中都會出現的。

沿著河堤一直走，看見鸕鷀在水面上略過，牠的流線型黑色身軀，十足一架隱形戰機，準備出發攻擊行動。霎時牠又回到水中變身潛艇捕捉鮮魚，這個大胃王可以鯨吞水中的大鱔，戰鬥力實在驚人。肚子滿足過後，牠們就飛返樹上整理羽毛，同時又解決大小二便，站在最頂層的大佬都保持光鮮，但越站越低位置的就越佔滿由上而下掉落的白色排洩物。教學的時候，就是借鏡鸕鷀這種行為與同事分享有關領導影子的影響，如果首領沒有做好本份，講一套做一套的話，下屬只會有樣學樣；其道理其實與「上樑不正下樑歪」不謀而合。

日落之前，終於來到河流最闊的位置，又遇上一眾打雀英雄，他們正在收拾行裝。一些林鳥就是聰明不過的小動物；你越想見我，我就不出來，反而人消㪚之後，牠們才施施然出來搵食，可幸我這個有心人能夠不經意地看到藍翡翠、黑水雞的出現。其實防人之心不可無，最重要是對人真誠，不要做出損人不利己（或利己）的行為。遠眺對岸，正是鄰近經濟強國的高樓大廈；政府為了發展，那邊的濕地已經徹底被消失了。一個自卑的民族，現在有些微經濟成就，就自大起來，爭取什麼世界最大、世界最長、世界最高的紀錄，其實大自然與其他國家為這班人的業績賠上多少倍的犧牲呢！

回程途中，天空開始出現生命密碼，組成「人」、「一」、「／」等飛行隊型的鸕鷀空軍正陸續回巢，這情境讓我想起十年前在后海灣壯觀的一幕，牠們數以萬計的鳥群橫越我的工作地點，延綿幾公里，實在令人讚嘆動物界的神奇之處。各式各樣的鴨群包括琵咀鴨、綠翅鴨都將頭屈向身軀開始休息睡覺，然而仍有少數磯鷸盡最後努力飽餐一頓。夕陽已沉睡於尖鼻咀方向，換來皎月初升雞公嶺上，此時反問自己這遍南生圍美景到底還可以保留多久呢？鐵絲網內的魚塘曾經孕育多少個家庭、多少代候鳥和見證過多少年的氣候變遷；但真擔心不知道往後那一年，這塊樂土會遺憾地變成下一個天水圍，我們的子孫再沒有機會前來觀賞雀鳥。

雖然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但只要大家同心協力，一起為我們的原則發聲，我相信最後結果是可以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