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5 日早上 8 時正,金牌司儀鄧梓峰先生體貼地沒太多廢話,只禮貌地向大家問好後,便隨即站到起跑線旁,再舉起手上的壓縮氣喇叭,接著「叭~~」的一聲響,數十位參賽者從大美督風帆協會外的起步點同時湧出,第二屆慈恩雙徑盃便正式開始了。
大美督至鶴藪水塘
沿大美督路朝汀角路的方向跑去,腕錶顯示自己的速度正以快於 5:00/km 前進,以馬拉松配速計已是 Sub-330 的均速了,但放眼望去,面前仍有 16 位參賽者要我望著他們的屁股來跑。我提醒自己要沉著氣,不冒進,且看往後的路上我能將多少人生擒下來。
在進入新娘潭路前的大斜路,我打開握在手上的兩支行山杖,左右開弓地協助雙腳攀爬。這是我第一次使用雙杖進行比賽,連練習計也只是第二次手握它們來登山。從前我是會盡量避免使用行山杖的,覺得攜著它們落山奔跑時會易生危險,但近年看到愈來愈多山界強人都有使用類似裝備,反思自己既然擁有一雙強壯臂彎,也就應該要好好利用,才在近日開始學習利用雙杖登山的技巧。
在進入八仙嶺自然教育徑之前,兩位女參賽者已分別被我趕過,前面尚餘 14 人。這一年來我專注路賽,基本上已經絕跡山頭,何況我從來都算不上是個越野跑手,所以今天的策略便很簡單:只要是上斜路,我便會以手上的雙杖輔助急行;而每當來到平路與落斜路時,我便會收起行山杖來奔跑。
如此行行走走,我以 0:38:26 登上了八仙嶺的第一個山峰仙姑峰,路上再將四男一女斬下馬來,身前尚餘 9 人。沿山脊向八仙逐一朝拜,我發現身前有一位年紀比我輕,身穿白色籃球短褲的參賽者不時向後張望,每逢見我逼近時他便會發力想將我甩開。但叔叔既然要追殺你,你又如何能逃出我魔掌呢?
看他一身裝束,自然不是個經常玩越野跑的山友,但見他在八仙嶺上仍能跟我糾纏,便知他的腳力也算不弱。要將這種對手殺敗,經驗告訴我在登山時根本毋需與對手鬥快,只需保持距離,再待落山時急步趨前,一劍封喉即可。缺乏越野跑經驗的跑手其實最易在落山路上因怕失平衡而吃虧,雖然我自己的落山技巧也掌握得不好,但今次的對手也就如此被我收拾掉了。連同另外兩位被我趕過的男女,我以 0:54:01 登上了八仙之首的純陽峰,身前仍有 6 人尚待追趕。殺得性起的我來到被濃霧緊鎖的黃嶺,四周氣溫降至只有 17ºC 左右,四周白茫茫一片。這情景讓我想起了早前重看的電影《倩女幽魂》,也許是被 28 年前聶小倩的形象鬼迷心竅,我兩次走錯了路。第一次我錯過了路牌,一頭扎進了通往新娘潭路的山徑,迷途不覺的話便會一直走到鹿頸。幸好賽前我有試路,看見前面勢色不對,才走錯 100 米左右便懂得懸崖勒馬,回頭是岸。至於第二次走錯路,則除了被鬼迷外我無法解釋,總之在落山前我發覺自己愈走愈高,甚至走到了一處小山坡上,感到不對勁時才懂得回頭張望,卻發覺早前被我趕過的朋友都正在我左邊的山坡下奔跑。毫無疑問我是走錯路了,但要修正路線,我究竟應該從原路退回還是沿山坡朝正確賽道直奔下去呢?看面前的矮樹叢也未至於太有威脅,我決定選擇後者,冒著掛點彩的風險也要盡量縮短輸掉的時間。快步飛奔下山,我以 1:47:42 來到鶴藪水塘檢查站,手錶測距顯示我比練習時多走了約 700 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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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藪水塘至大埔頭
我隨身的 HTC Re 相機在黃嶺時開始失靈,趕路中也沒空去深究,但賽後我發現它的外殼原來已經裂開,證實英勇殉職了。然而我只一直將它繫在胸前用來放置飲品的背囊口袋中,又沒將它摔過跌過,也許我的心口是當真可以碎大石吧。
經過黃嶺走錯路的一段後,我已不太確定自己即時的排名了,但仍想盡力而為,盡地一煲。在流水響郊遊徑上我與兩位師兄短兵相接,這一回輪到他們的輕功較高強,會在落山時將我拋離,而我卻只能在平路與登山時盡量收窄彼此距離。
登上九龍坑山,我再次趕過兩位早前曾被我超越的對手,他們對我為什麼又會從後而至好像感到很驚訝,但這不是一個滔滔不絕的時刻。越過山頂電訊塔,我傾盡所能地快步落山,努力追趕身前兩位同樣掛著 MS 字頭號碼布,也即是與我同組別的師兄。最後我以 2:48:33 來到大埔頭的檢查站,順手拿走一個橙,像原始人般將它生吞活剝,目光卻始終不離身前兩位對手。
大埔頭至上碗窰
大會在路上除設置了四個有補給物資供應的檢查站外,還佈置了許多為防止參賽者抄捷徑而設的稽查點,但在我看來,其數目之多似乎是有點歇斯底里了。像單在大埔太和附近,相距不足 500 米的錦和橋與石蓮路上就設立了兩個稽查點,而在石蓮路的斜坡攀爬途中更要正在艱苦前進的參賽者走過對面馬路去稽查,這就實在有點無謂了。
早前與我夾纏不清的兩位師兄,其中一位在這時候已走得無影無蹤,剩下一人與我在路上亦步亦趨,大家在路上閒聊幾句,卻帶著點詭異的氣氛,因大家心裡也明白,若想在今天的比賽中爭取獎項的話,便首先就要將對方解決掉。但不管我們如何努力,又或者如何出口術,卻始終都無法將對方甩開,彼此陷入了一場難捨難離的拉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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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我們前腳後腳地來到上碗窰檢查站,大會紀錄我的時間是 3:35:39。
上碗窰至草山腳
今年的慈恩雙徑盃是第二屆舉辦,是個仍然很年輕的賽事,由於今年它夾在不少知名的大賽中間,同日甚至有深圳馬拉松舉行,所以山界高手的出席率便較低,才能讓我這樣的庸手去嘗試偷雞了。但在去年,這卻是個非常有話題性的比賽,由於去年它選擇在嚴夏盛暑的 8 月舉行,跑友們都戲稱它為「中暑盃」,而當日也的確有不少人瀕臨中暑,有人甚至要出動直升機去拯救,所以今年賽事改在 12 月舉行,也算是從善如流了。加上今年縮短了賽道,減去了去年約 7 公里的城門水塘林道,再將賽道倒轉來走,許多人都認為賽事是比往年容易了許多。
我在去年其實也有參賽,但卻在攀登九龍坑山時因缺水而要退出,今年決意再來也是想要報卻一戰之仇。但撇除天氣因素與縮減了的距離,單以山徑的上落幅度而言,我卻不覺得將賽道倒轉來走會比順走容易。首先,從城門水塘到大美督是一段整體下降 200 米的賽道,反過來走就是整體攀升了。其次,今年參賽者雖然無須再去攀登黃嶺,但卻要一口氣從大埔碗窰攀上今日全程最高點的草山(600 多米),路程接近五公里都是不斷往上爬的石級與斜路。離開上碗窰檢查站,我開始將早前與我糾纏的對手逐步拋離,直至他不再構成威脅。但回頭望去,一位身穿紅衫,頭戴白色太陽帽,也與我同樣手持雙杖的女參賽者卻正在逐步逼近。我被她嚇了一大跳,這女子不是在我離開大美督前便已老早甩掉的嗎?怎麼她竟會在這個時候追上來呢?
一就是她後勁凌厲,一就是我後勁不繼,當然兩個情況都有可能同時發生。眼見追兵掩至,我扭頭便逃,轉身進入攀登鉛礦坳的大石級路,但來人卻窮追不捨。一時間四支行山杖在石級路上敲得霹啪作響,似是武俠電影中兩個對頭人手執兵刃埋身肉搏,刀光劍影拼發出火星四濺。
到最後這位俠女終究技高一籌,在登上鉛礦坳的半路上便已開始將我越過,望向她背影,我仍想著要在鉛礦坳後的斜路上力追。但當她攀完了石級,走過避雨亭後卻突然施展輕功,竟可在接著的陡坡上邁步奔跑,這一來我便自知不是對手了,小生甘拜下風,並只能以 4:10:03 到達草山腳的第四號檢查站。
草山腳至城門水塘
在草山腳的檢查站裡,我重遇一對走隊際賽事的男女,他們也在後來奪得了隊際冠軍。攀登草山時我便是以他們作目標來追趕的。但雙腳在這時候已經愈來愈不聽使喚,左邊大腿與右邊小腿甚至開始有抽筋的跡像,兩手以行山杖苦撐也幫不了多少忙。
據手錶紀錄我花了約 14 分鐘攀登草山,但感覺卻似是天長地久,身前的一對男女在我登上山頂時便已飄然遠去,這時候我被大霧籠罩,感到手掌有點發冷,體內燃料應該差不多要耗盡了。我取出背囊裡的一個小蛋糕,咬了半截,卻又嚥不下去,便呷一口水,緩緩吞下含在口中的一堆混合物,腳上卻不敢停步,朝最後的五公里奔跑而去。
路上我接連遇上了跑友,慶幸有他們打氣,我始終能堅持在平路與落斜路上奔跑,儘管速度已大不如前。
最後我翻越針山,回想起去年參與「針山十登」時,我最快一次從針山停機坪走到城門水塘的時間為 0:26:40。這一次,我究竟要需時多久呢?
然而這一回,走到針山山腳再穿過麥理浩徑第七段的牌坊後,我卻仍未去到終點,仍要走過城門水塘主壩後才算是衝線。在堤壩上我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前方有人為我拉起紅絲帶,我奮力衝過了終點,享受工作人員的歡呼聲。但他們卻叫我不要停步,仍要再往前多走數十米到檢查站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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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帶放到感應器上,「嘟~~」的一聲響,一張成績單列印了出來,顯示剛才我以 0:28:29 翻越了針山,全程完賽時間為 5:13:17。「恭喜你!」有工作人員朝我道賀「你好像是第八人返抵終點,組別第四名…… 但冇所謂啦,志在參與嘛……」我回過神來,才懂得按停手上的計時錶。
後記
- 到文篇張貼之時,我仍未見到大會的成績公佈與相片分享,所以我仍然未敢肯定自己的最終排名,但組別梗頸卻是毫無疑問了。
- 賽後有朋友給我發來下面的一張照片,是終點後的休息區。相中可見我在背景中剛剛坐定,連背囊也未卸下來,神情有點呆滯,其實是仍未回得過神來。而相中笑得燦爛的各位,便是比我早回到終點,在今天的賽事中將我擊敗的一眾高手了,你又能認得幾位?
原文載於前璡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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