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家園被毀、幼兒被殺,爸媽什麼也幫不上,只好忍著淚水,離開傷心之所;本來生活了幾個世代的地方,再不是以往熟悉的安樂窩、理想的繁殖場;繼續在這裡糾纏,只會綑綁自己;污染的北風肆無忌憚地吹襲,清新的南風現已所餘無幾。不知從那一天開始,某些香港人學會討厭動植物,一丁點的共存空間也不保留,明明是鷺鳥首先居住,為何被驅趕的會是牠們;又明明是黃牛的生活圈,為何要放逐牠們;更無奈的是明明貓狗是家庭寵物,為何會忍心殺害進食牠們。終於,我不得不承認地球步向滅亡的主因;不是因為更利害的病毒、不是更猛烈的自然災害、不是更可怕的武器發明,而是人類本質上,從遠古已經根深蒂固的佔有慾、埋沒良知的自私心態和所謂萬物之靈的自大心理。
今時今日,更多人選擇放棄自由意志、分辨善惡的能力;寧願殺戮而拒絕憐憫、喜歡極權統治而恥笑爭取公義。事到如今,我們更加需要聯合勢力,盡心協力保護不會說話的無辜苦主;否則,就算大家擁有充分理據、懂得滔滔雄辯,面對這種下三流政府,下一秒隨時都會成為受害者。
鷺鳥的不幸,令我想起去年春天,花園突如其來的喜事。某一個晚上,不知在何處發出微弱的吱吱聲響;終於找了一段時間,在花園發現一個存放已久的木信箱注滿枯枝乾草,再行近一點觀察,突然有幾個小黃嘴向上張開並且發出吱吱叫聲,竟然是數只初生幼鳥,難怪早一段日子經常有雀鳥飛過。因為不想再驚動幼鳥,一於留待明早再等待爸媽的出現。
果然,在沒有騷擾的環境下,爸媽終於出現,原來是一對鵲鴝(俗稱豬屎渣),男的一身黑衣禮服白色肚兜翅膀繡上白間、女的架起灰披肩白套裙翅膀襯托黑白間;而餵哺行動主要還是由母親負責,她首先離遠觀察巢穴動靜,如果安全的話,她會飛到巢穴前方的欄杆;當沒有進一步的危機下,她便跳到鳥巢邊沿;但她還是感到不安,需要再次多望幾眼以確定絕對安全,她才安心跳進鳥巢,逐一餵哺幼兒。通常,大佬永遠佔據有利位置,站在最前方搶食頭啖湯。母親餵完一只,便立即飛走,然後過一陣子再返回巢穴,各個小黃嘴便會自動打開,母親會逐一餵哺其他兄弟姊妹,直至全部子女都食過東西。牠們的糧食有石龍子、草蜢、爬蟲等等。至於爸爸主要的職責,是從旁監視鳥巢,看看老婆子女是否安全,偶爾也協助餵哺幼鳥。今次是真正的為口奔馳,要養育五名子女,原來談何容易。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有幸見證幼鳥漸漸長大;由未開眼到現在眼仔碌碌、由光禿身體到羽毛豐滿、由瘦骨嶙峋到肌肉結實;唯一不變的,仍然是溫柔的叫聲和瘋狂的搶食態度;此刻,我感受到牠們父母的同樣喜悅。大概兩個多星期後的假日,來到中午時份,我家用膳後回家,驚覺其中一只幼鳥站出信箱鳥巢,在耀眼陽光下,毛髮整齊、輪廓鮮明、骨架精奇,只是翅膀和尾部羽毛還未完全發育。這一刻,能夠近距離觀察,實在是難得的經驗。人類與野生雀鳥,是可以共融和諧生活,只要我們學會互相尊重,自然得到野生動物的信任。
突然,幼鳥展翅飛翔,飛往頭頂的天線;我不明原因但擔心牠的危險,便即時將其捉緊並準備放回鳥巢。原來,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鵲鴝夫妻的目光,牠們立即起勢呼叫並發動攻擊。似乎,今天的節目,鵲鴝家庭早有安排;只見爸媽站在遠方,口中都含著小石龍子,不停叫喊,好像不斷催促子女是時候離開這個臨時居所。其他兄弟姊妹仍然靜候在鳥巢內的時候,第一只幼鳥再度鼓起勇氣,跌跌蕩蕩地展翅高飛,飛到二十米外的馬路上,媽媽正在那裡等候牠,為了慶祝好孩子的膽色,她送上口裡的美食;然後,牠們再度起航,飛往靠近海岸邊的黃桐樹,一處隱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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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爸媽又返回鳥巢附近,提醒其他子女,需要逐一出發。果然,當爸媽發施號令,第二只幼鳥又乖乖地跳上欄杆,跟隨爸媽身影,開展未知旅程;第三只準備…起飛;第四只…輪到最後一只。最後,牠們都能夠準確無誤地來到這片更加貼近大自然的黃桐樹,準備開展新生活。鵲鴝一家就這樣沒有跟我們說一聲再見,空置鳥巢現在仍然保留在花園中。
一年過去,今年燕子選擇在一棟新房子的簷蓬下築巢、母牛帶著初生之犢跟隨牛群在村內遊走、亦有好幾只成年鵲鴝在花園附近飛翔,我不知道會不會就是去年的幼鳥。不過,我慶幸能夠曾經與牠們活在同一屋簷下;我盼望,這家野生動物朋友,都可以擁有一片充滿希望和美好自由的將來。想深一層,生活在香港的野生動物所遇到的困難,也是香港人現在的寫照;所以,大家勿忘初衷,為自己、為郊野、為樹木、為動物,一起繼續爭取我們舒適的生活空間。
原文載於網誌 這是一遍融合人、大自然、生活態度與公義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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