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外判清潔工服飾的姨姨,皮膚黑黝黝,戴着竹條編織的大帽子,如果不是拿着掃帚,還以為是漁民。「我是村民,以前住係呢到,今日好熱,來以前的地方(馬灣 大街)吹吹風」,純樸簡單的笑容,述說往日的鄉情,站在十多年前馬灣市中心柳花村,姨姨份外快樂。接着,兩位清潔工伯伯走過,拉着大大木頭車,「放工了, 我們去打魚。用網在碼頭網魚,好多泥鯭。」十多年前的收地,馬灣已不復了,餘下新鴻基的珀麗灣。地產取代生計,十年,村民從島主變作清潔工,只有偶而回柳 花村海旁享用一下海風,類似香港的發展故事無日無之。
無心的保育
馬灣,人稱為小大澳,棚屋、艇仔、蝦膏和汲水門,二百多年的歲月,盡化塵土。發展容不下的歷史,尋不到昔日的痕跡,路牌只寫着被外人活化的「芳園書室」和發展商建立的「挪亞方舟」,過去的一切,馬灣大街、柳花村和舊碼頭,路標欠奉,不容易找出來。走入冷氣開放的三級歷史建築芳園書室,廿年代的學校,變成極度簡單四百多呎的展館。當眼位放着招牌為發展商新鴻基歌功頌德,寫着珀麗灣為馬灣帶來新的活力,經濟新方向。
1997年,馬灣發現新石器的廿座墓葬、人類和居住遺址,當年被評為「中國十大重要考古發現」,發掘不敵地產,被遷往不易發現的一角公立芳園學校,改建成的古蹟館。但古舊學校的外牆竟然被木棚遮蔽着,絲毫不見老校舍的模樣。唐代和清代的灰窰介紹牌寫着昔日的灰窰需要靠海,但現在被搬上山上,方便建豪宅。「我係村民,馬灣人」
穿過一堆密密麻麻啡色的小屋子,為安置原居民村民而建,在烈日當空屋宇之間卻沒有半棵的樹,除了住,這條新村,談不上生活。
離開假保育和新發展,尋回蝦膏的氣味,沒有正式的路牌。花上個多小時,穿過小小山路,來到十多年馬灣的核心─馬灣大街。過去媲美大澳的村落,淒淒楚楚冷冷清 清,馬灣大街人去樓空,公仔灣旁的棚屋被圍鐵絲網,掛政府土地的牌子,木艇擱淺在泥灘上,背部卻是繁華的青馬大橋。破落和興盛的反差,更顯曾住上千人村落 的孤寂,沒有居民,只有遊人。
天后廟前,碰上僅有的馬灣人。現居住在青衣的楊生,六十多歲,已退休,每逢周六、日,愛坐在天后廟前吹海風,下海打打魚,客串賣着朋友的蝦膏。
楊太太看着自己的小田,紫蘇葉、芋頭根,料理晚餐。回憶起四十年前打魚歲月,津津有味,枱前放着日前捕捉,製成泥鯭乾,「宜家都無地方曬咸魚,會放上躉船上 曬。宜家工程多,魚住在石邊,水污染,魚無地方去,少好多魚了。」,「以前望海成日見到白海豚。 起完青馬大橋後(汲水門的)水不再急,往來對岸深井的漁船被陸路交通代替,碼頭荒廢,可望而不可即」。
回想往日,無限感慨,「以前村好住,風涼水冷,有海風,個景無敵。打開門生活,很太平」。2000年,搬上安置屋,好景不再,擠迫侷促的設計,大量新居民搬入,不少人像他搬走了,村不如舊日好。
有樂也有愁,有人換屋想改善生活,有人堅持不走。村邊的非原居民不願放棄家園,守着千呎鐵皮屋,加上近萬呎的果園,自得其樂。長洲漁民,來珀麗灣賣魚,剩下魚鰓,交給他浸在水中。將水淋花,大蕉特別香甜,又軟滑,再送給漁民,互惠互利,人情味還在。
有趣的馬灣
馬灣的有趣,在於其歷史,二百年前的故事,各式界碑︰九龍關碑石、九龍關借地七英尺碑石與梅蔚碑石,述說百年前,鴉片戰爭後,中國設立海關,走入文明的故事。破落的小屋,貼滿汲水門盂蘭的告示,猜想老村民不忘舊居,跳過政府圍封的鐵銯網,在故屋門前掛着潮式的燈籠,寫着「家宅平安」,不無諷刺。
走入六十年代的美國經援村,美國總會資助興建的石屋,兩座打通的舊樓,用相連露台相連,蔚為奇觀。遠眺石仔灣,魚排如昔,走上長長的木橋,對着青龍頭,三面被海水包圍,絶對是拍攝好地方,體驗漁村的味道。
離開,楊生的蝦膏芳香撲鼻,打開水樽,竟有蝦膏味,有點怪異。今天,馬灣不再出產蝦膏,村民散落,舊村被重門封鎖,苟然殘存,成就地產發展。回家打開電腦搜尋馬灣,只見到上年新聞「新地發展馬灣許仕仁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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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載於TrailWatch徑.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