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47歲,做了15年公務員,大家認定他已在 comfort zone 中心享受生活,計劃去第二次冰島,因為上次沒有看到極光。仲博? 數日子啦。什麼也不缺,除了一團火之外 – 世俗會係咁諗 (最好屈世俗,因為世俗冇反駁隊)。
但呢個人是第一屆四徑的完成者 (298K)、跑左兩次PTL (UTMB系列,300K,100%自我補給)、疫情無賽事與 Elton (吳俊霆) 於3日內登上香港最高的100座山峰 (200K,總攀升約24,000米)、台北國際超馬嘉年華48小時賽 (跑了352K)、Badwater Ultramarathon (美國死亡谷217K)、八百流沙極限賽 (戈壁沙漠400K),這些賽事連個名都殺死人。人做公務員,佢做公務員,真心想理解楚健係乜嘢質地。
約楚健做訪問時,他說:「我好平庸架咋,又唔係跑得快。」典型信佢一成系列。今次難得傳召埋專家證人,楚健太太Ida 一起。我們由香港公園上堅尼地道、寶雲徑,走荷蘭徑 (個名好勁) 到灣仔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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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個係坐唔定,一放學就游水、跑步、踢波、打籃球,羽毛球….,總之要郁嚟郁去。」這些對白、這些童年成長經歷,差不多每次都重覆出現在越野跑手的專訪中。
「佢係過度活躍症兒童。」Ida身為照顧者兼苦主感言。
(羅太小檔案:Ida 是政府的資深AO,做得楚健太,Ida 也是越野跑和三鐵高手,創下毅行女子紀錄 (混合組13小時44分,路線不同於去年敏怡 team 破紀錄的賽道)、與楚健組 mixed team 在韓國毅行奪冠。是KK sir (陳國強) 的 Cosmoboys 早期隊員,楚健要稱呼她為師姐,恭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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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時玩學界田徑,跑1500、3000距離,我丙組時已經跑贏甲組。」楚健係骨格精奇兒童。
「入過屈臣氏隊,同李志和、海濤一齊跑。也跟過趙碧君考路跑證書。我係果代嘅人。」
參加 Round the Island 時認識鷹鷹 (曾進傑)、火車 (林成業)、五金等,組成UFO,及後打破毅行12小時的紀錄 (楚健形容為最有成就感的賽事),早年玩金、銀鳳凰、Greenpower、環島。當年是 KK sir 的 Cosmoboys 首席跑手,並贏得香港、紐西蘭、悉尼、日本、韓國毅行者總冠軍。
這個 resume 打造成楚健大師兄的名銜,亦是越野跑界的一壺濃荼。今次與不慍不火的楚健嘆荼,細說香港越野跑的沿路走來、回味幾場轟轟烈烈的超馬賽事、勾起與 KK sir 的師徒情宜,當中穿插不少與 Ida 的「史密夫決戰史密妻」式的有情有趣互動 (如果大過40就唔好話自己未聽過呢套戲)。
Badwater Ultramarathon 荒漠俠侶力戰死亡惡水
「惡水超級馬拉松」在美國死亡谷 (Death Valley) 舉行,位於美國加州的沙漠谷地,為北美洲最低、最乾旱以及最熱的地區。The World’s Toughest Footrace 的外號不是浪得虛名,最殺死人的不是135英哩的距離,而是走在超過54度氣溫的地面,長時間與滾燙的熱風博鬥,呼吸困難,熱力蒸發了水份和鬥志。
「2013年報呢個賽事,只有100個名額,50俾新人,其餘俾舊人。新人要寫篇野俾大會,睇下你嘅aspiration 同經驗至決定俾唔俾你玩。加上成本昂貴,所以好少香港人玩。」文書嘢當然由 Ida 提供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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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極少有香港人參加,他們在香港會穿羽絨在30度氣溫操練。」
明白,是生意失敗+被女神飛+買左5千蚊黃牛飛睇美斯才會做出的行為。
由 Ida 主領的支援車隊(要用兩部車和三位當地義工) 沿途已不停為楚健灑水降溫,但當賽事來到一半,楚健意識開始低迷,惡心和不停嘔吐,無法吃下任何東西,體力直線下降,舉步為艱,滴答滴答,光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離我的目標時間越來越遠,心中的挫敗感非筆墨所能形容,難道我半年以來的艱苦訓練都要付諸流水?」賽後楚健和 Ida 在一篇文章中憶述當刻的忐忑。
又來到留得青山在那怕 DNF vs 咁多人撐你唔係切咁衰仔牙嘅心理關口。
另一邊廂,在旁憂心忡忡的另一半卻陷入人生交叉點,「我知道楚健是個有着鋼鐵般意志的人,對自己想做的事從不輕言放棄。但亦是這份執着,令我擔心他會不顧身體的警號,勉強繼續。」Ida 此刻不知應進入妻子的角色去保護楚健,抑或越野跑手的世界鼓勵他去堅持。
「在等着補給楚健的空檔裏,我想着想着,終於忍不住伏在駕駛盤上哭了起來,直至我發覺一邊的隱形眼鏡已「隨水漂流」,才立即止住眼淚,以保住剩下的一邊眼鏡,單着眼繼續駕車補給。」Ida 的理性與感性。
楚健明白不要讓太太擔心比任何事情更重要,他終於願意走進醫療站檢查,並休息了個多小時,體力和意志覆call回來了。楚健恢復不少,順利完成其後的賽段。當他帶着香港區旗抵達終點,一向低調的楚健沒有太多說話,只有被他擁著的 Ida 才會感覺到那份激動。
「你講到咁艱辛,你去之前都知情況,點解覺得啱自己玩?」
「佢冇諗過啱唔啱,一聽到有乜嘢未試過,只要夠難,就會去玩。」Ida忍不住要出手,Ida冇不滿,只不過陳述事實啫。
「其實後生唔識死,最緊要覺得好玩,好似而家聰sir咁,試呢度試果度。」
楚健要拉個同謀合伙人,以合理化自己行為,相信聰sir已被不同人利用過好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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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小時倉鼠跑冇時間懷疑人生
楚健的超馬案底累累,包括完成了美國著名的 Grand Slam of Ultrarunning (2015),在3個月跑4個100miles 的山賽 (包括 Western States, Vermont, Leadville Trail, 和 Wasatch Front)。3個月之間往來香港美國數次,Ida 說 time lag lag 到暈。楚健的長跑路線是張世界地圖。
「我見中國福州有12小時繞圈跑超馬 (2013),因為唔知係乜嘢概念,想試下,主動問大會可唔可以玩,佢哋又俾我參加,走了133K。後來覺得24小時仲好玩,參加粉嶺『香港哥爾夫球會超級馬拉松慈善賽』24小時組,我贏了3次,最長試過跑了212K (2017),在日本、台灣都有玩。最後挑戰48小時至有feel,玩了兩次『臺北國際花博公園48小時超級馬拉松』,最長跑了352K (2016)。」同楚健一起,Ida 會煮少好多餐飯。
提議楚健向薛西弗斯挑戰,看誰48小時內推最多次石頭上山。
「其實48小時不停在跑係點樣過? 唔悶嘅咩?」
「唔悶喎,我要不停看錶計算步速,如果目標是做300K,每小時要達到什麼距離,如果快左可以慢落嚟,如果慢左要提自己每1K要快番幾多,要計住條數。又要諗每個圈點樣補給,幾時休息。跑下跑下又一個鐘,跑下跑下又一個鐘。」但係呢句要講48次。
「有跑手瞓覺,但我冇瞓,就係趁佢哋休息時超過佢哋,可以超前6、7個圈。」楚健有時幾有鬥心。
「我又試過在跑步機上連續跑左12小時。好似係為左預備 Badwater 的操練。當時是S記的市場推廣活動之一,在 Overlander 安排了兩部跑步機,另一部俾friend陪跑,12小時除了去廁所不落機,一路跑一路進食。」
「你係唔係一個有鬥心嘅人?」
「我係一個有經驗嘅跑手。我會依照我個計劃去做,要好相信自己是做得到。」答案迴得好靚。
「係乜嘢支撐住你不停去挑戰紀錄?」
「其實我唔係想做什麼名次,我係想知道自己可以達到什麼的水平,例如你做到某個水平,咁你即係達到國家級,再上一級是國際級,呢種認證就係證明自己有某種能力。名次只係錦上添花。」但點解楚健次次都可以有呢朵花嘅。
八百流沙極限賽 – 最接近死亡邊緣的賽事
「八百流沙」是出自《大唐西域記》,賽道長400公里,參考「玄奘之路」(唐三藏) 取西經之路線而設計,經過戈壁沙漠、甘肅酒泉三個縣市、瓜州、敦煌及肅北。路況超複雜多變,包括沙漠、丘陵、鹽碱地、峽谷、冰川、河流、高山草原。其實沒有指定賽道,主要靠GPS、指南針及地圖,限時150小時,極度挑戰參加者的體能和適應力。「據我所知未有香港人玩過,聽講聰sir今年可能玩。」都話聰sir是benchmarking。
「每個CP相隔20-30K,要自己揹著20-30 litre mandatory gear,睡袋太輕會DQ,因夜晚體感是零下幾度,但日間又會去番30多度。要租衛星電話,仲要帶煙霧彈預備求救用。在沙漠不會走到最短的直線,中間多次迷路,我總共走了442K,花了4天9小時20分多完成 (2016)。」
「我 check 楚健個 GPS,見到佢成晚在幾百米的地方不停轉來轉去,形成一個線球,即係被困在一個結界,但我哋又冇衛星電話,聯絡唔到佢。」Ida 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我應該困在一個山谷裡,GPS 訊號混亂,在全黑的山徑困左9-10個鐘,兜來兜去搵唔到出路,氣溫是負數,已經開晒救生毯。大會見到我的狀況,text 我問洗唔洗協助,因驚太危險,會派人去搵我。不過如果接受,就會DQ。否則自己找方法搵路。我死都唔制,而且就快天光,相信會搵到條路。」
「其實大會都唔建議跑手入黑後行該路段,因地形複雜。不過楚健啱啱夜晚至到。而家諗番轉頭,應該用啲時間嚟瞓覺,到天光才繼續。」Ida 賽後檢討。
「我冇聽大會建議,因果時我應該lead緊第一位,想爭取時間。我一直與第一名果位選手同行,入CP時我較快離開,故我head住佢。但我行錯路去左結界,最終以第8名完賽。」又話視名次如浮雲,我當然係攞嚟挑機,對於具實力的選手,比賽就係要努力爭勝,是股正能量。
另一個令楚健覺得十個險的賽事是去年的 PTL,他與鷹鷹和火車sir組隊,牌面是鑽石級陣容,但原來是另一集死神又來了。
「PTL 冇一條正式賽道,你會經常迷路。又下雨又下雪。所有山路都鋪滿雪,又凍又跣,每人都跣低過愈百次。每一步都踏進厚厚的雪堆裡,而且你唔知下面是否一個深淵,一踩落下隨時踏空。試過有隊員一直瀡落長長的斜坡。最後完成率少過一半,我唔建議香港人去玩,自己都唔會再去玩。」楚健你去民政署辦理宣誓先。
「楚健你做左公務員咁多年,一般人都覺得公務員追求穩定,無驚無險又到星期五。但你成日都挑戰呢樣挑戰果樣,add死神做friend。」
「我都覺得同一般公務員幾唔同,佢哋大部份唔太喜歡運動,行兩步都喘氣。」
「咁點解你咁鍾意走嚟走去?」
「因為我鍾意食野,食左嘢就要做運動去減番,否則會暴肥,是我的家族基因。我食野唔節制,所以要keep住做運動。」咁都唔洗不停跑48小時咁變態啩。
「咁你覺得肥有乜問題?」我好無恥地問。
「唔得呀,肥唔靚仔!」Ida在旁立即插口,驚我帶壞了楚健。
Ida 當時在芬蘭玩世錦三鐵 (果然係大師姐),完賽後飛去 Genève,用五日時間去享受 UTMB 整條路線,然後接楚健放學。她當然想接番個靚靚仔仔的老公。
細說香港越野跑發展
「你咁多年跑齡,香港越野跑早期的入和賽事,有那些是具代表性?」
「根據我所知,郭華根應該是早於 KK sir 的越野跑手,跟住是KOTH (King of the Hill山野之王) 的幾位外國人,與 KK sir 好積極策劃和推廣香港的越野跑。」
「除了毅行者 (1981) 和 KOTH (1998) 外,其他signature 的賽事有「苗圃挑戰12小時」(1998)、金鳳凰 (整條鳳徑)、銀鳳凰 (半條鳳徑)、Green Power『綠色力量環島行』是我第一場贏的比賽….」
「Green Power 應該有成30屆。」Ida 隨即補充。我上網搜尋,環島行真的是30年前 (1994) 開始舉辦,不愧是香港越野跑的 wikipedia。
「仲有『樂善盃』(2001),係我好鍾意玩嘅賽事,因為以前要跑上蚺蛇尖,什麼越野跑元素都齊備,好多高手都玩,由尖頂碎石路跑下去,好刺激,好鍾意呢種感覺。」幸好在旁的 Ida 露出笑容,沒有反白眼。
「樂善盃」的網頁 (Careaction)、報名表格、獎品等,都好有懷舊feel。
「因為危險,樂善盃後期沒有再上蚺蛇尖,我就冇玩,因我唔係太鍾意路跑。」
「金、銀鳳凰那個年代的賽事較 primitive,也缺乏有系統的訓練,到了 KK 成立 Cosmosboy (1997)招收學員,揀選精英參加毅行,才開始有系統的越野跑 training,亦多了很多本地人玩山,不過仍然是隊際,長距離賽嘅個人賽事唔多。」Ida 身為AO,擅於梳理資料。
Ida 繼續課堂:「到了 Janet 搞嘅 HK100 (2011,Janet Ng 是HK100的創辦人及賽事總監,也是國際越野跑協會 ITRA 的主席),是香港越野跑的分水嶺。HK100 具國際 standard,吸引了很多國際高水平跑手來香港,近年更邀請得國內頂尖選手落場,競爭激烈 (大家每年都想睇向付召同敏怡的龍爭虎鬥),對推廣同提升本地越野跑水平好有幫助。是一個達到國際標準的長途山賽。HK100之後,本地多了長距離賽事,例如 Salomon 100、Translantau等。」
「Janet 有好好嘅 international connection,將 HK100 成為 UTWT 世界越野跑巡迴賽每年首個分站賽事 (2014),巡迴賽包含好多經典賽事,例如 UTMB、Western State、Marathon des Sables、Lavaredo、Mount Fuji…等二十多個大賽。將香港推上國際台階。HK100 更成為 Western State 嘅qualifying race。」Ida 娓娓道來,就是活本字典。
「未來越野跑應朝住將等級標準化,達致某些距離同攀升需要幾多時間,你去到什麼時間就係某一級嘅選手。」
「越野跑要係比賽同訓練標準化,不過唔同田徑,越野跑難標準化,同一距離但大家的山徑路況唔同。而家開始嘗試做緊呢方面嘅工作,例如 ITRA 將賽事計分。越野跑需要有共同嘅國際舞台或者world champ,先至可以互相比拼較技,至知水平去到邊。」Ida 擅長做政策分析與發展。
對,要打造一個越野跑光明頂,只要出到個張無忌,不單小鳳姐會到,家長會熱切送仔女上山學藝,以取得證書報學校,才可邁向普及化。
(講開越野跑世錦賽,話題又自然轉向香港某體育總會,跟住大家又自然激動了10分鐘。)
彩蛋 – 只要夠愛
「你哋結左婚幾多年?」呢條問題對男方有風險,可能弄出命案。
「2008年。」楚健安全達陣。
「佢點會唔記得,結左婚幾日之後就掉低我自己跑去北京。」Ida 呢條傷痕似乎未埋口。
「因為果時幫 KK 搞為汶川地震籌款活動 (開始時是為中國運動員基金等),由香港跑上北京,2500公里,每日keep住要跑一隻馬拉松,跑左兩個月,籌左百幾萬。」辯方有合理辯解,做慈善就算過佢啦。
「其實你哋兩個點識?」我要轉話題。
「係 Cosmoboys 識。」Ida一定記得。
「你算唔算係 KK 第一代弟子?」
「唔係,Gone Running 嘅 JoeJoe 早過我,楚健遲一兩年至入嚟,所以佢要叫我師姐。」
「我係樂善盃贏左,KK 發掘我,佢話不如試下衝出去海外玩,可以 sponsor 我,從此就跟左佢學越野跑,參加左好多海外嘅毅行者。」難怪我訪問KK時,問他最有印象的學生是誰,他即時就說楚健。
「因為我聽話,做到佢要求嘅嘢。」
「你同期有邊啲人? 仲有冇係山界?」
「同期有海濤、小葉等,不過已經再冇玩山,阿孫好似你話齋,跑山好勞累,操練好辛苦,好孤單,又成日出左去外面,唔夠鍾意,就會唔玩。」
「我仲有玩山,你要叫我聲師姐,唔該尊重下我。」Ida 好有威嚴咁講。
「可以可以!」
對,只要夠愛,什麼也可以。
後記
數年前初初玩山,聽聞 Altra 的山鞋是zero drop,當時完全唔認識咁即係點? 但zero drop 個名好似好型咁 (男人係膚淺),唔想成日著H記,山上個個都係。於是上 Gone Running 試下 (當然扮有誠意買),同店員吹水之際,旁邊有位靚仔哥哥搭訕,話 zero drop 最大好處係有腳感,起初著小腿會有些攰,但好快會適應到。 呢位哥哥溫文有禮又誠懇,唔似打手,重要係只要你夠靚,就會信你 (呢樣嘢男女都膚淺),於是入了對 Timp 2,以後亦成為賣飛佛。
後來才知該位哥哥是楚大俠,而我對靚仔 (包括靚女) 信得過的信念沒有動搖過。